· 即使像黑社会,我依旧是个好律师

我在跑步、在健身,还准备纹身。即使有一天,我浑身肌肉、西装笔挺、戴个墨镜,看起来像个黑社会,我依旧知道我是一个好律师

这是一位律师的心声。律师,是一个特殊的职业,因为握有一些重要证据,或涉及重大利益,他们的安全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威胁。那些有正义感、有法律信仰的律师,是我们社会的精英,理应受到全社会的尊重和保护。

遇到危险的时候,律师怎么保护自己?网友们纷纷出谋划策:学习香港记者,不仅能跑,还跑得飞快。学习美国大律师,把自己放到平常人接触不到的地方,行踪飘忽不定,让别人寻不到他的生活规律,找不着他。

看到这,我莫名觉得,这分明是一名侦探的生活节奏。但是,纵然如此,在当事人遇到危险的时候,明知那是警察的职责,很多律师还是愿意挺身而出。

采访栾金光律师的时候,他说,有的案子,真的就跟拍电影大片一样,惊险万分。

那是2015年的秋天,山川明净,视野格外宽远。接到赵君豪(化名)电话的时候,栾金光律师正在山东聊城开庭。连夜赶到苏北某城,赵君豪已经被绑走多时。

这个案子,相当复杂。赵君豪的房子,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被拆过一次。那时,村委会统一规划,家家户户都住上了干净、漂亮的别墅楼,大伙儿都非常满意。

但是,由于某著名开发商在当地拿地,赵君豪的房子,再次面临拆迁。住得好好的房子,宽敞又舒适,谁也不愿意搬走。并且,拆迁办给出的补偿,低得让人难以接受。市场价每平一万五左右的房子,拆迁办仅给三千一平,大家更不干了。

于是,朗朗乾坤之下,竟然出现了让人匪夷所思的一幕:拆迁办挨家挨户逐个抓人,扔进办公室里逼签,不签就不放人。那段时间,人人自危,谁也不敢呆在家里。

赵君豪,就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中被抓。赶到当地,栾金光律师第一时间奔往当地派出所报警。工作人员告诉他:“我们副所长都过去了,专门保护他,绝对不会有事的。”

听完这话,栾金光律师更不放心了。因为,之前赵君豪的家属已经反复报警,警方给当事人家属做过笔录之后,就再无下文。还因为,地方领导掌握着公安机关的财权、人事权,一部分警察不仅不会保护被拆迁人,置身事外,甚至直接参与强拆。在栾金光律师处理过的一些案件中,警察只是象征性询问一下,之后拆迁办照拆不误。

越想,越不淡定,栾金光律师只能去找当地政府沟通。被晾了很久之后,好容易等来了一个江湖气息很重的律师,代表当地政府,大喇喇地告知他们:“政府不会对老百姓怎么样,只是在做思想工作,马上就会放人”。栾金光律师要求面见当事人,对方就再也没有下文。

在焦急而漫长的等待中,在赵君豪被拘禁了三十多个小时之后,拆迁办终于放人了。赵君豪出来后,整个人都虚脱了。“他们要求我签字,不签字不放人”赵君豪说。三十多个小时啊,不让睡觉,不让动,还有专人站在背后不留内伤地敲打伺候。

“我真觉得,要是再不签字,我肯定会死在那里!”为了活着,赵君豪闭眼签上了自己的名字。思想工作完毕,拆迁办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,立刻放人,拆房!

听完之后,栾金光律师非常气愤,立刻赶往检察院报案。但是,当他出来之后,却发现,检察院门口已经围上了一群彪形大汉,目光不善,杀气腾腾。栾金光律师感觉到事态严重,一旦迈出检察院大门,后果不堪设想。

事实上,遇到这种情况,除了配枪警察,检察院也没什么办法。他们有的,只是作为国家机关的一点震慑力而已。如果,这些人硬闯检察院,栾金光律师的安全依旧是毫无保障。好在,到了半夜,情势最危急的时候,栾律师从后门翻墙而出,坐进了前来接应的车里,开车一路狂奔到了镇江,终于脱离了危险。

回到北京之后,栾金光律师启动了强拆违法、公安不履行职责、协议无效的诉讼程序。在多重法律程序的压力下,政府提出妥协条件,与赵君豪达成了和解。

忆及当时被围的往事,栾金光律师仍然觉得心有余悸。但是,如果让他再选择一次,他依然会选择为当事人的安危四处奔波。除了栾金光,律所的李笃振、姜泉律师在替当事人协商补偿问题的过程中,也曾遭到拆迁方二三十人的围堵群殴。现在这个社会,能为弱势群体挺身而出的人,实在是太少了。

从这些案件中,我们可以发现,当律师站在被征地、被拆迁公民的背后,为他们撑腰的时候,其实已经站到了开发商的对面。在这场实力悬殊的冲突中,有地方政府的影子。律师如何能保护好自己?靠的不仅仅是律师本身的坚持、机智,更要靠整个国家对依法行政的履行。

在我国,80%的国家机关是行政机关,60%—80%的法律是行政机关起草的,80%的法律是靠行政机关实施的。这三个80%足以说明,依法行政的确如依法治国的“牛鼻子”。要抓住这个“牛鼻子”,应把“法无授权不得行”作为依法行政的基本要求,把越位的权力关进“制度的笼子里”,把滥用行政权力、干涉司法正义的行为降低至最少,减少地方政府与民争利的机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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